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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年,陈熙竹忙于准备出国,傅斯恬与时懿分手后两天她才从简鹿和的求救电话里得知这件事。 简鹿和央求她再去和傅斯恬聊聊,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,真的就一点回头的可能都没有了吗?她说她本来没有资格替时懿做这种事的,但是,她实在是太心疼时懿了。认识那么多年,她从来没有见过时懿那样消沉、那样落拓的样子。好像满身的意气与光芒都被抽空了,只剩下了一具颓败疲倦、了无生气的空壳。 连陈熙竹看望过后都觉得心碎。 她惊骇万分又难以置信。可她联系不上傅斯恬。傅斯恬没接她电话,也没回她消息。她只好去宿舍楼堵她,可她舍友也说她不在。 她一直在宿舍等她等到了天黑她都没回来,不放心,她又打了好几通电话,傅斯恬终于接了。 她说她在操场。 陈熙竹便马不停蹄地立刻跑去了操场。 傅斯恬果然在。她坐在靠近升旗台的石阶看台上,眼神温和地看着陈熙竹由远及近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夜色把她的身形映衬得很单薄,陈熙竹觉得她过得好像也不好。 她站到比傅斯恬低一级的台阶上,望着傅斯恬,一张开口,声音就发了涩:“你和时懿分手了?” 傅斯恬点了点头,很从容的样子。 陈熙竹喉咙发哽,问:“为什么?” 傅斯恬看了看她,垂下眼说:“熙竹,我和时懿不合适。” “哪里不合适了?你又要说自己不够好、配不上她吗?”她有些激动。 傅斯恬低着头,静默了两秒才说:“是。” “是我不够好,不够勇敢,配不上她。” “你又说这种话。”陈熙竹又气又着急,抓着她的手很大声地说:“你够不够好,能不能配得上她,又不是你自己说了算,时懿说的才算啊。这世上优秀的人多了去了,可是时懿只想要你啊。” 傅斯恬被陈熙竹吼得抬起了头,望着她,眼圈终于慢慢地红了。陈熙竹以为她清醒了、动摇了,可下一秒,她却用力地从她手中抽回了手,低哑地说:“是我对不起她。” 陈熙竹攥起空了的手,眼神里满是受伤和不解。 傅斯恬说:“我毕业后,要准备相亲结婚了。” 陈熙竹有好几秒没有眨眼睛:“你说什么?” 傅斯恬眼里有难以掩饰的忧伤,却注视着她,清清楚楚地又重复了一遍:“我要准备相亲结婚了。” 陈熙竹一时失语。从得知她们分手这个消息以来,她替傅斯恬想过很多理由开脱,想过她是不是有苦衷,她是不是又犯了为时懿好的傻,甚至想过是不是时懿的母亲当恶婆婆逼迫她了,唯独没有想过,她要结婚? “我不相信。你明明那么喜欢她。”同□□情里,唯独这一个理由,是让人最无力的。她手落了下去,可还是不愿意相信。她盯着她,想看出她说谎的破绽。 可没有,傅斯恬与她对视着,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,陈熙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的不舍:“可我不能爱她了。”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,说了最残忍的话。 她说有时候,爱是一种能力,而不是一种状态。而她没有能力给时懿她想给的那种爱了。她奶奶病得很重,不知道还能有多久,最后只有一个愿望,就是想看她成家立业,她不想让她抱着遗憾走。她有她必须要完成的责任。 好冠冕堂皇、义正言辞的话。陈熙竹又痛又气又无力,家人从来都是她们最痛的软肋。她知道,走在这条路上,有无数的人曾为此妥协、或将为此妥协,可她从来没想过,这个人会是傅斯恬。 “你真的知道和不爱的人一起过一生是什么样子的吗?就为了这个狗屁不通的责任?” “那时懿呢,你对她的责任呢?你对她就没有责任了吗?那么辛苦才爱到的人,你真的舍得、真的没有一点不甘吗?”她试图唤醒她。 可无济于事。傅斯恬转开了眼,不看她:“是我对不起她,一开始高估了自己。” “她现在状态很不好。” “一开始失恋都会这样的。长痛不如短痛。她以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适合她的人。” 陈熙竹怔怔的,眼里有泪落了下来,失望至极:“傅斯恬。”她少有地叫她全名:“我好像不认识你了。” 傅斯恬双唇颤了颤,眼里也有水光在闪烁,可还是无动于衷。 陈熙竹觉得有什么碎了。不只是时懿和傅斯恬的爱情童话,还有自己的梦想与信仰。她忽然觉得爱情真的好脆弱,来之前时懿蜷缩在窗边问她的那一句话兴许是真的:“这世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吧。”勇敢的人也会变得懦弱、深情的人也会变得薄情,再多的深爱都抵不过现实。所以,努力还有没有用? 她书桌上堆着的那叠出国申请材料,究竟还有没有用? 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汹涌下落,她没有办法面对这个冷静冷情的傅斯恬了:“你会后悔的。你一定会后悔的!” 她喃喃念着,转过身,踉踉跄跄,一路哭着往下跑。 傅斯恬一动不动地坐着,没有叫她。冬夜的风好大好大,冻得她们全身的血都冷了。 那就是她们大学的最后一次见面。 从头到尾傅斯恬都没有说她不爱时懿了,她只是说,她不能爱时懿了。 时懿的心像被一把火烧着了,又热又疼。她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。是她先前态度不够好,所以斯恬不敢说吗?可是从一开始见面,斯恬就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愫。连那些所谓的蛛丝马迹在她那一句“没有后悔”之下都变成了她自欺欺人、自作多情的可笑证据了。 时懿太清楚空欢喜的滋味了。她握不住杯子了,双手脱力地靠到茶几上,神色恍惚。 陈熙竹和尹繁露相视一眼,都跟着沉默了。 半晌,时懿终于定了神,恢复了往常的冷静,轻声道:“你们问问她明天一起去玩吗。” 陈熙竹意外地睁大了眼睛,尹繁露比她先反应过来,笑了起来:“好的,争取把她骗过来。” 愿意主动总归是好事。不管是解开心结,还是再续前缘。 时懿哼了一声,久违地从眼底透出了些笑意。 傍晚,陈熙竹和尹繁露确定好了话术,忐忑地给傅斯恬打去了电话。虽然下午在时懿面前说得信誓旦旦,但后来冷静下来,陈熙竹不免也有些后怕——怕自己瞎掺和、帮倒忙。 所以这通电话,不仅仅是时懿对她态度的试探,也是她们对她态度的确定。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,傅斯恬温润的声音传出来:“熙竹?” 陈熙竹听得怀念,情绪一下子放松了许多。“有打扰到你工作吗?” “没有。”她好像笑了一声:“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日理万机。” 陈熙竹走后不久,她精神不济,也回了公寓休息。 陈熙竹听她软语,更放松了:“那刚好,我也是来向你借时间的。” “嗯?” “明后天方不方便陪我和露露去绘州转转?明早出发,在那边过一夜,后天回来。大后天我和露露就要回北城了。”绘州是海城隔壁省闻名遐迩的古镇,距离海城车程大概一个多小时。 傅斯恬不假思索:“可以呀。我晚上把餐厅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就好。” 陈熙竹喜上眉梢,状若自然,小心又大胆地说:“那你等会把你地址发给我,明天早上我让时懿开车过去接你,我们四个人开一辆车刚刚好。” 傅斯恬心跳漏了一拍,从床背板上坐直了身子,迟疑道:“时懿也去吗?” 陈熙竹肯定:“嗯。” 傅斯恬一时没有说话。 陈熙竹试探:“怎么了吗?你……不想和她一起去?” 怎么会呢。傅斯恬望着天花板上的浩瀚星辰咬唇。她只是怕,太打扰了。时懿说“有些人只适合留在回忆里”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。 “时懿知道吗?” “知道什么?我们邀请你吗?” “嗯。” “知道呀。”陈熙竹说得轻快,“她晚上还要订酒店呢,就等你回话了。” 傅斯恬愕然,心跳一下子有些失序。时懿,想做什么? “答应嘛,答应嘛,下次这样的机会又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。”陈熙竹在电话那端催促。 是啊,下次,又要何年何月了?傅斯恬望着星空的眼神黯然又眷恋。“好,金山榕筑这边,我短信发给你。”她轻声答应了下来。 陈熙竹的喜悦溢出扬声器:“好嘞。那明天不见不散咯。” “嗯。” 挂掉电话,傅斯恬在幽暗的星空下静坐着,有些发怔。 陈熙竹和尹繁露走后,陈熙竹的那几句“不太好”、“我们再也没有看到她像以前那样笑过了”、“她一直一个人在海城过年、这两年好像才和她妈妈的关系缓和了一点”就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里回荡,像一把锉刀,反复炸戳磨着她身体里那一摊经年不愈的烂肉。 她以为她早已经失觉了。可再次遇见时懿以后她才发现,原来不是不会痛了,只是痛太久了,她忘记不痛是什么感觉了。 她无法想象时懿那一年是怎样在出租屋里度过的春节、无法想象着这几年她孤身一人在异地他乡该是吃了多少苦、受了多少委屈。 重逢以来时懿所有冰冷的、嘲弄的、轻慢的面容再次在眼前出现,傅斯恬想,是自己罪无可恕、罪有应得。 她关掉星空灯,把自己投入一片黑暗中,怀抱着手心底那一张薄薄的照片,像怀抱着她那一场永恒的镜花水月。 抱得越紧,心却越空。 没关系,宝宝。你想对我做什么,都可以。她在心底呢喃。 作者有话要说:抱歉,来迟了。 下章破局,我可以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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