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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月21日的黄昏,珩城城西的商业区笼罩在一片橙红色的霞光里。
程乔毓从望山实地勘察回来后,下班时间都已经过了。
那是珩城更西面的一片土地,待建的是社区安置房,在那块地,四面都是山,和元嘉是不一样,和这边的感觉也不一样。
公共资源中心官网放出的待建的效果图里,是比较普通的高层建筑。
程乔毓立在李村商务中心2号楼十层的办公室窗前,望着傍晚六点的珩城城西,天际有一些玻璃大楼,在反射着霞光。他的脸上也有些红色。在下面建筑物之间穿行着的人都是工作一天的归人。
忽然,程乔毓发现他已经离开了珩城十年。
建筑变了。
城市变了。
人也变了。
在来读中学的那一年,这里似乎并不是这样。
楼下有个很惹眼的女下班族,穿缀满亮片的无袖衫和粉色红色纱裙,指甲盖那么小的看不清五官的脸,笑得很甜。
她和他看起来也是一样的年纪的。
应该没怎么变,他想,读书时肯定也是这样的眼睛。
能在指甲盖的看不清的五官的脸看出什么来,这还能是什么呢?从他的审美来看,她衣服上缀满的亮片是多余的。她好像没发觉。
女孩走着,遇到漫反射的灯光,就有些模糊。当霞光照在她身上,完美的融合了。阳光里没有粉红色的。
那个女孩走出了这片商业区。
在那时候,程乔毓突然感到那片霞光开始有了些孤独的感觉。
他也准备下班了。一般他都会整理一天堆积的资料,文件,和他小学时下学前整理那些课本和作业的心情一样。看着这些下班族,并没有几个女生看起来和之前的粉衣女生神似。他开始收拾办公室里的卫生,垃圾袋。顿时是有一种类似读书时在教学楼里做完值日最晚走的感觉。
他坐进那辆白色比亚迪里,慢慢地开出去,在路上也看不见她了。跟着一辆粉红色的吉利车。
一看——居然是个男车主。
还是个壮汉。
大概是拿了女朋友的车开一开。
程乔毓淡笑着,一排手指敲了敲方向盘,等候着。
粉红色的吉利付完停车费开了出去,珩建院的男人会有他这样的人吗?会有这样的女孩吗?不清楚,感觉是没有。
驶出李村商务中心,他和前面那辆粉色吉利车是两个方向。
一个红灯,程乔毓停下,街边有一些一家三口在散步。他闲闲地看着,那一家挺幸福的,他看了好一会儿,后面有车按喇叭了,绿灯了。
一路畅通,去往秀苑。
这一下就发现许多都是一家三口了,等到小区里了,又遇到了许多。
回到屋里,打开电视,还没有新闻联播,一打开中央六套,在播那一部很经典的爱情片——巨轮沉没的二十四小时的爱情故事。
小时候他看过。
“youju,iju”
没错,他调高音量,想起来了。
但是,电影还没放到。
不过他记得,似乎是从这一句开始,男女主开始产生了感情的。
程乔毓坐在沙发上,看了看。
忽然倒是想到了唐晓艾。“你跳,我救你。”这应该是他和她。又或者,你只要跳了,我就会一定救你。让全船的人来救你。
这可能是他对唐晓艾的一种感情。
等真放到了那一段的时候,程乔毓跷着腿,坐在沙发上,只感觉他们那果然是爱情。而他和唐晓艾——其实他对唐晓施都没什么感觉的。
这晚,程乔毓睡得很早。
没有朝对面的三楼再看唐晓艾。现在他觉得,那其实是如果对她有情可以悄悄做的事。而且他也比较了解她了。她的生活是非常的单调的——其实他的生活也挺单调。卧室里很安静,只有滴滴答答的闹钟的走针声。
这夜,程乔毓做了个梦。
没有翠山集团,他十七岁,骑着一辆山地自行车,在小县城里争分夺秒地赶着早自习的预备上课铃,阳光很好,车把手上挂着早餐,夏天了,课桌肚里躲着的蚊子,黑板上写着某某喜欢某某,月考第一,体育课,他喜欢安静的校园,天台上,有个在校服里穿着粉色衬衫的女孩在哭。有偷懒的同学坐在化学楼楼梯上聊大学。
他朝那个女孩走去,当那张脸转过来,不是唐晓艾,是那个爱情片里的女主角的脸时。他忽然醒了,坐在床上,大脑一片空白。
这时候,天也亮了。
程乔毓起床时,头比昨天要沉了一沉,刷牙时也懵懵的。用冷水洗了把脸,收拾收拾出门。
一路再看到粉红色的汽车都不是昨天的感觉了,甚至有些糟糕。
昨天下班时,真不应该多注意她的。他想。
珩建院的电梯里,叮的一声!去十楼的电梯在三楼一停。
程乔毓抬眼,外头的人也抬眼,再进来,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四十多岁的男人,三楼总承包管理中心的陈总走了进来。
两人相视一笑,就是比普通同事再稍稍不那么普通一点都笑容。
“程所,早啊。”
“早,陈总。”
三楼的陈总是个公认幸福又智慧勇敢的人。
其实从小时候开始,程乔毓就总能在这种家庭幸福的同学和同事身上闻到一股独特的气,清元县的小学,珩城的中学,北京的大学和研究院,都有这样的人,他总是能辨别出来。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,什么样的家境,那股味道都是一样的。干干净净,芬芳,阳光,像是许多家人沾染在上面的气息。充满了爱,有一股清意。
程乔毓知道,他的身上从来没有。
甚至父亲的身上,也没有。
电梯门关上了。
陈总按得三楼。
电梯上行,他们这样的同事间没什么话。
“还习惯吗?”陈总忽然道。
程乔毓反应了一下,应道:“习惯的。”
“嗯。”陈总幽幽道,“那就好。”
像是对自己有些担心的——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。
程乔毓想了一下,又道,“我是珩城人的。”
陈总笑了一下,“也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