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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笼月墙东

第二日晚上,皇帝果然又来看她,见面便问道:“内府安置得可妥帖?在这里住得习惯否?”

“一切都很妥帖。”娀英低声道,她颇有几分局促不安,眼瞧着脚尖。皇帝低头看她,见她脸色发白,以为她怕冷,忙关切道:“是不是觉得冷?这里到底冷清了些,地龙也烧得不旺,让人再拿几个火盆来。”秦敬早应声去了,殿内便只剩下皇帝与娀英二人。皇帝道:“是哪里不舒服了,快先坐下来。”他忽地想起白日里的话,不由得笑道,“你昨日不是说,有话要问朕,现在没人了,说吧,有什么话?”

“我……”娀英呆了一瞬,吞吐道,“我……只是想问,你真的是皇上?”

“真是孩子话,”皇帝笑了起来,“你如今已经见得真切,朕不是皇帝,谁还能是皇帝?”

娀英垂着头,默然片刻,却不作声。

皇帝以为她生气,迟疑了一瞬,却柔声道:“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朕骗了你?当年咱们见得匆忙,既然你认定朕是宫里的小黄门,朕想着日后再解释便是,却不想三年前……”他顿了一下继续道,“三年前出了许多事,朕一直找不到你,也无法向你解释,朕心里一直抱憾。”

娀英小声道:“可今年在宫里,我们却见了好几次面了。”

“你一直就认定朕是服侍长公主的黄门,朕有心解释,却没有机会。”皇帝说着笑了起来,“再说朕真的那么像黄门?”

娀英卡了壳,忽然瞪着他道:“那你还骗我你叫昌明。”

“朕的确叫昌明,”皇帝道,“这是先帝替朕取的小字,是不是很威风?”他顽皮地一眨眼,笑道,“先帝说,朕天生就是要做天下之主,保江山昌明。”

娀英无奈地白了他一眼,忽然有些泄气,他说的都是实话,只能怪自己笨吧。

皇帝笑道:“好,好,都是朕的不是。”

娀英低了头,一瞥眼,却见桌子上放着一块青玉牌,便将那玉牌拿了起来,只见这玉牌两面光滑,正是禁内进出的玉牌。见娀英拿在手里把玩,皇帝便笑道:“你既喜欢,便送你了,你要去见朕,带这个玉牌就没人敢拦你。”娀英将玉牌握在手里,皇帝从灯下望去,只见她手如玉色,一时竟不能分辨,他不由得心神一荡,伸手便捉住了她的如玉皓腕。娀英未有防备,刚想挣脱,却忽地被他揽在怀中,她不由得惊道:“你要做什么?”皇帝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中,深深地嗅了一下,低低道:“娀英,朕等了你三年。”

娀英又惊又恼,便想挣脱他,可皇帝的手竟如铁石一样,一时挣脱不开,她心中一慌,却觉他靠将过来,她惊怒不过,忽地觉得他的唇已吻到她腮边,她不知哪里出来的力气,也不顾手里拿着玉牌,猛地便向他面上击去。

这一下耳光极是响亮。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发蒙,秦敬本伺候在殿外,听到动静赶忙进了殿来,却见娀英脸上涨得通红,皇帝右手捂着脸颊,两人都呆立在原地。还是皇帝先反应过来,有些尴尬道:“夜深了,朕还有折子要看,过几日再来看你。”再看娀英却低头默不作声。

秦敬也不敢多话,默默地送了皇帝回去。到了承明殿外,皇帝到底不放心,低声道:“你去瞧瞧,她在做什么?”秦敬无奈,只得又折回去。过了小半个时辰,秦敬回来低声道:“陛下,臣刚去看过了,英姑娘什么也没说,只是让下人替她弄些吃的。”既然还有心思吃东西,便说明不是太着恼,皇帝略放心些,忙道:“怎不早说,快让小厨房做些点心过去。”秦敬一愣:“这么晚了,还要送吗?”

“怎么不送,”皇帝着急道:“她准是没吃晚饭,倒是朕疏忽了,也没问问她。云嫔不是送了豌豆糕、栗子酥饼来吗?快都送到她那里去。”秦敬无奈,只得将整匣的点心用盒子装好都送了过去。

这一晚上秦敬往返承明殿和宝光寺,倒是跑了四五趟,等他折返承明殿时,却见皇帝已坐在榻前看起折子来,面颊上的指印仍是鲜红,他瞧着不太忍心,小声道:“皇上,臣去拿点膏药来敷敷吧?”皇帝眉头一皱,面上有些尴尬:“休要惊动太医。”秦敬无奈,只得用帕子拧了热水,让皇帝敷在脸上,瞧着皇帝龇着牙敷着帕子的样子,秦敬心里偷笑,面上却不敢笑。

“别以为真不知道你在笑朕。”皇帝眼也没抬,忽地说道。

秦敬骇了一跳,忙道:“臣不敢。”皇帝却不说话了。秦敬觑着他的样子,觉得他也并不如何着恼,便试探着说道,“陛下,您说皇后娘娘、桓妃娘娘还有云嫔娘娘,谁不眼巴巴地盼着您去?可她们想留您一宿也难。这位倒好……”他顿了一下,重新措了措辞,“臣瞧着,也觉得心酸。”

“少磨牙了,她刚知道朕是皇帝,心里没转过来,一时没想通也是有的。”

秦敬撇撇嘴,这有什么想不通的,多少人做梦都盼不到呢。但他不敢多嘴,皇帝忽道:“东西她吃了吗?”

秦敬一愣,他送去便走了,哪瞧着娀英吃。但他不忍皇帝牵挂,只得违心道:“姑娘进得香。”

皇帝头也不抬道:“寺里斋饭清淡,她身子虚,让御膳间每日里给她做些滋补有益的吃食送过去。”秦敬心道,手上不过蹭破一点油皮,哪里谈得上虚。面上却不敢带出半分,正色应道:“是,臣这就去办。”

其实送去的点心,娀英一口也没动,等秦敬出去了,便让婉儿都倒了去。婉儿有些纳罕:“姑娘不是说肚饿吗?怎么不吃?”娀英没好气道:“不吃,不吃,不饿了!”婉儿有些眼馋,不由得咽了口口水。娀英瞧在眼里,又是好气又是好笑:“罢了,你拿去吃了吧。”

在宝光寺一住便是月余,眼见到了三伏,天愈发热了,连树上的知了也不耐烦地叫唤,这日却来了个不速之客。

娀英一见面便大吃一惊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来人身着宫女的衣衫,然而她掀开帷帽,却不是均荦是谁,只见她笑道:“叫我提心吊胆了好几日,总算又见到你了。”

娀英又惊又喜:“邓姐姐,你什么时候来建康了?”

“丽郡主透出口风,说要你去刺杀皇帝,可把主上吓了一跳。”均荦摇摇头,“主上唯恐来不及,便命我来阻止你,我紧赶慢赶,还是晚了两日,昨日才到建康。”

娀英面有讪色:“叫你们担心了。”

“叫我担心不算什么,”均荦摆手道,“却真把主上吓得不轻,厉声斥责了丽郡主不说,连同余进都受了责罚。”娀英低声道:“也不怪他们,他们也是为了救公主和阿暐。”

“哪有那样轻巧,”均荦凝神瞧了她一眼,笑道,“六太子的事确实有的,但如今水落石出,倒不是公主与那倭奴做的。你想不到,是另有其人。”见娀英望她,均荦叹了口气,“就是从前在宫里和你们住一处的那个阿骨朵,她也是鲜卑人,也有这样一张面具。她自己招认是怀恨六太子,所以起了杀心。”

“竟然是她做的。”娀英倒吸了一口冷气,忙问道,“她现在怎样了?”

“她招认完,情知无幸,便服毒自尽了,倒也是铮铮铁骨。不过金宝公主因此得救,倒很感激她的恩德,于是开赦了许多鲜卑宫人。连同倭奴,也一并放出了宫去。”

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局,但总算阿暐得了自由,娀英难过之余,还有几分安慰,轻轻拭了眼角的泪。均荦瞧着她,却转了话题:“你在这里可好?”娀英怔了怔,方说道:“都好。对了,姐姐是怎么进来的?”

“这宝光寺虽是皇寺,却不算宫里,不如禁内森严。进来还容易些,并没有人查问。”

娀英略觉放心些,想到阿暐和金宝公主能脱难,苻宏应该使了不少力,便问道:“如今三太子可好?”

均荦面上露出一丝愁容,娀英愈发焦急不住催促,均荦踟蹰片刻,还是开口道:“妹妹,我这次来还有一桩要紧的事。”原来苻坚久病不愈,苻宏一直衣不解带地在宫内伺候,可竟然得了苻坚的训斥,却原来苻宏私下令人传书营中,令人去江东买马,这事竟叫人禀报给苻坚,故而苻坚对他起了猜疑之心,不仅将他训斥得狗血淋头,更让人削了他的兵权。

娀英听说是苻宏的事,极是留意,急道:“这样隐蔽之事,天王怎会知道?”均荦又道:“说起来还是金宝公主感激三太子,便悄悄告诉,原来是有个细作埋伏在三太子身边,又时常把三太子的消息传递给天王,存心离间天王父子。但这细作,只怕是晋宫派来的。姑娘您想,这种消息是极为隐蔽的,若不是三太子身边的人,谁能知道?可见三太子身边定是出了个奸细。但金宝公主毕竟年幼,只是过去贵妃活着的时候听到只言片语罢了,却打听不出名字。还想请姑娘留心打探,若能探得奸细的名字,便是极好,也可除去三太子的心腹大患。”娀英道:“如何确定这奸细是奉晋主指示,不是天王安插在他身边?”

“天王安插在三太子身边的人,三太子早已知晓,且已收为己用。”均荦叹了口气,“此事出得离奇,除了晋主早埋下的暗探,再无旁人能有这样的线索。三太子统军多年,身边的人鱼龙混杂,忠奸难辨。旁的事也就罢了,一旦两军开战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娀英凝神一想,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:“的确是险。”

均荦望向娀英:“此事关系重大,便拜托姑娘了!”娀英自觉责无旁贷,可她昨日才打了皇帝一掌,如何再去皇帝寝宫打探?均荦见她神情变幻,以为她有所顾忌,便道:“若是太过为难,均荦另想法子便是。”娀英摇头道:“我住在宝光寺里,与宫内难通消息,此事容我慢慢想个主意。”

宝光寺里住进了一个人,虽然偏远了些,但也不是一点消息走漏不出去,便有眼尖耳明的人自来打探消息。只是皇帝与娀英之间的风波决计不会传到外面去,反倒是人人都知晓了,云嫔送的那一匣子点心,皇帝昨晚倒是尽数用了。又过几日,宫里拨来了十余个洒扫的丫鬟与小黄门,年纪均不大,说是来伺候的。娀英不耐烦打发,便让婉儿都领了出去。

等婉儿出去,娀英半倚在描金漆银的长榻上,眯着眼,还未小歇片刻,却忽听有个尖利的声音在耳畔小声道:“姑娘,小人有事要禀报。”娀英睁开眼,却见是个甚是面生的小黄门,身上的衣服紧巴巴的,瞧上去甚是瘦弱,如同一个孩童一般,一脸迷糊地望着自己。

娀英微有些诧异:“不是跟婉儿说了,让你们都出去吗?”

“娘娘,小人的事,婉儿姑娘不知道。”那小黄门眯着眼,右手指了指外面,“是邓姑娘让小人来的。”

娀英倏然间坐直了身子,紧紧地盯着他:“哪个邓姑娘?”

“均荦姑娘,”那小黄门结结巴巴道,“邓姑娘说一提她的名字,你便知了。”娀英忙道:“快讲。”那小黄门道:“均荦姑娘说宝光寺虽好,到底偏僻了些。要是姑娘能进得宫去,万事便都相宜了。”娀英一怔,随即点点头:“我都知道了。”她忽然想起一事,心知晋宫中的探子也绝不止眼前的小黄门一人,又说道:“对了,那个送马入宫的胡人怎样了?”

“已是死了。”那小黄门道。

娀英霍然一惊:“死了?是皇帝杀了他?”

“不是,”那小黄门摇摇头,“是他自己服毒的。”

娀英忽然想起,那个御马的胡人在方亭中望过自己一眼,目光中大有怨愤。她心口狂跳半晌方才平静下来,那送马的胡人此前给她传过两次信,也算是个熟人,白日里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,想不到他竟然这样就死了。

娀英这才回过神来,她不由得瞧向那小黄门,心道这孩子瞧着老实迷糊,内心倒跟明镜似的。她不由得道:“你做这样的事,不害怕吗?”那小黄门却道:“小人的命都是主上的,自然赴汤蹈火,绝不畏惧。”娀英心内又是佩服又是怜惜,不由得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小黄门瞬间又回到了那副迷糊样子,好像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:“小人叫阿贵,负责这晖华殿外间院子里的杂扫,娘娘有什么吩咐,只管使唤小人就是。”娀英点头道:“我知道了,你去吧,让婉儿给你抓些点心果子吃。”小黄门雀跃地一蹦,终于露出几分天真:“多谢姑娘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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